【瑜昉】内秘心書 04
04
随着扩音器传出“卡”的一声，几十米外的海面钻出个人影。
尹昉半身浸泡在水里，揩着湿淋淋的脑袋朝岸边走来。叫Nicky的助理是剧组给安排的，兼好几个演员，小姑娘立刻摊开大毛巾迎上去，热腾腾往他身上一挂，引着他去临时搭建的更衣室。
还是凌晨太阳未升起的片刻，六月里海水仍是刺骨的，渗进毛孔里浑身都凉得彻底。
尹昉脱掉湿衣湿裤，冷不防打了个喷嚏。原本是男女主在海边争执的戏，但因为女主的演员不小心被砺石刮伤了脚，口子挺深，没法一直泡着海水，于是临时将尹昉后面的单人戏提上了行程。
要表达的是梦境里反复被海水淹没，意念性的场景。
算上没拍成的对手戏，前后足足泡了三个小时，尹昉到后面已经脑晕发涨，只差一脚没踩稳就会沉下去。
擦干身子换上T恤长裤后更加不对劲了。四肢无力，有撮小火从里往外烧，这是他熟悉的发热前的症状。剧组还有日出的独景要拍，Nicky看他不对劲，问他要不要先回酒店，尹昉摇摇头，自个儿找了张软椅窝着。
他阖眼小憩，昏沉如失重，卷成筒状的剧本在脱力的手心里散开，啪地掉在地上。迷糊间睁眼，却突然映出了黄景瑜的脸庞，男人戴着顶鸭舌帽，外面是军绿色的防风衣，正弯腰覆下一片阴影。
“怎么又是你。”尹昉皱眉嘟哝。
黄景瑜倒是挺沉默，伸手就往他额头上贴，尹昉扭头躲开，模样不甚清醒。
这时候Nicky小跑过来，视线在他们身上左右，也不知是会意到什么，友好地朝黄景瑜点了个头。
“那个，尹老师，导演说还要补几个景，指不定要拍到什么时候，您要不先回酒店休息吧。”
“我送他。”黄景瑜快言。
“我自己回去。”
“剧组没多余的车，酒店来回两三个小时，你要大家空出一辆车等你吗。”黄景瑜语气平静，要去扶他起来。Nicky见状立刻跟上一句，“刚才导演也说麻烦黄总了。”
尹昉原本只想借口避开黄景瑜，没想到被这么一搅和，变成了不尴不尬推辞也奇怪的局面。
他也不坚持，捡起剧本掸了掸，问车子在哪里，黄景瑜指了指岸头。Nicky说等等，折回一趟拿来尹昉的背包，黄景瑜顺手接过，立刻跟上前面的人影。
尹昉兀自走到黄景瑜车子旁，掰了掰车门没打开，回头就喊，“还走不走？”
黄景瑜已经从后面追上来，随着他的靠近车门自动解锁。尹昉立刻钻进了后座。
他浑身绵软，鼻息烫热，途中只安静地望着车外。黄景瑜几次透过后视镜去看他，问他怎么样。尹昉模糊唔了声，回头迎上镜子里的视线，短暂的四目相对后，又挪开了。
消毒水的味道尹昉并不陌生，在生病脆弱的当口反而让他感到安心。
通往急症室空旷的回廊里，尹昉任由黄景瑜带着往前走。他的手掌很大，牵住后把他整个包裹其中，与前两次所带来的压迫感不同，是令人舒适的温热的触感。
尹昉还能分神去注意这些，却实在没力气跟黄景瑜计较了。他难受得只想快点解脱，量完体温开完药，被扶着胳膊扎针时，连痛感都变得遥远。
从凌晨两点多起来拍戏，疲累还没消散，又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高烧侵袭，这会儿打着点滴早已昏睡过去。
输液室的床位被占满，黄景瑜找了就近两张椅子坐下，把外套搭在尹昉身上，再从背后揽过他，放低一边的肩膀让他枕靠上去。他小心扶了扶尹昉的脑袋，确定没什么不适之后才固定住姿势。
这趟“探班”不在计划之中。黄景瑜是因为新开发的项目临时来岛上出差，通宵谈完事情已近凌晨。刷朋友圈时刚好看到Cathy发了张拍摄进行中的照片，他手痒没忍住，很快问出了时间地点。Cathy被他从睡梦中吵醒，他这才知道制作人并非全程跟拍，照片只是适当的宣传而已。
他不确定，但还是驱车前往碰碰运气。
结果就发生了上面这场状况。
导演大概还记着他这号忠实粉丝，见他出现并不意外，侃了几句后立刻让小助理带着他去找尹昉，黄景瑜没拒绝，只不过中途又让小助理折回了。
见到尹昉躺在墨绿色软椅里缩成一团的样子，他才知道这个人不舒服。
点滴很快打完了，但近一小时毫无动弹的姿势还是让黄景瑜半身发麻。他拥着尹昉静待片刻，熟睡的人全然无知地附在他怀里，身上有咸涩的海水味，并不好闻，可他的内心却从未如此柔软过，充盈到要溢出来。
黄景瑜弯腰转身，一只胳膊枕着尹昉的后颈，另一只穿过尹昉的膝弯，将他缓缓抱起。
他看起来毫不费力，但每个动作都是小心翼翼，在旁人投来注视的目光中一步步走出医院。
尹昉身体一直不算好，平时哪里不舒服就会惯性低烧，真得了什么病就更加来势汹汹了。
回到酒店后折腾得有点厉害，黄景瑜遵医嘱给他量体温，喂他吃退烧药，尹昉中间清醒时见他伏在他身上，皱着眉喊不要，双手撑住黄景瑜的肩头只想推开他。
他被餐馆那次留下了阴影，黄景瑜的压迫感太强烈，那是雄性天生自带的优势，严丝合缝缠住他的时候，一点逃脱的空间都没有。
黄景瑜捉住他的手，刻意放轻力道，见尹昉眼角薄红地盯着他，防备又脆弱的样子，他好像发现了什么秘密般，轻轻地笑了，“你在怕我。”
尹昉出了很多汗，四肢仍然虚软着，知道争不过他，便倔强地闭上了眼。
黄景瑜把散开的被子掖平，揉着他的手背安抚，“睡吧，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。”
这一觉睡到隔天凌晨，尹昉摸着额头上已然退却的温度，脑袋里空荡荡的，只剩下身心俱得的安逸。他扭头看到床边一坨人影，盖了顶帽子，悄无声息地趴着。
尹昉抵着手肘靠过去，这微小的动静根本算不上什么，可黄景瑜立刻反应了一下，他霍地睁开眼，掀起帽檐望向他，张口就问，“怎么样，还难受不？”
尹昉似乎有点被吓到，迟钝地摇了摇头。黄景瑜见他病痛过后傻乎乎的样子，忍不住用帽檐戳他的脑袋。
他原本是困倦至极的模样，声音都是暗哑的，可如今打起了十二分精神，眼里都是奕奕水光。
这大概是尹昉第一次认识到，黄景瑜可能是真的喜欢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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